本章内容为《碧血剑》第三回经年亲剑铗长日对楸枰的全文阅读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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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舞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碧血剑 作者:金庸 | 书号:1892 时间:2016/10/5 字数:22380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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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大娘拉着袁承志,走到內室,并排坐在![]() ![]() ![]() 安大娘道:“他平生只收过两个真正的徒弟,那都是许多年前的事了,只怕他未必肯再收徒弟。不过你资质好,心地又善良,我想他一定喜 ![]() 安大娘又叮嘱道:“这位老前辈脾气很古怪,你不听话,他固然不喜 ![]() 安大娘写了一封信, ![]() 这般晓行夜宿,不断的向北行了一个多月。袁承志伤处也已好了,只是左眉上留下一个小小疤痕。每⽇傍晚,哑巴也不在客店投宿,随便找个岩洞或是破庙歇了。在客店打尖时,都是袁承志出口要食物。哑巴对吃甚么并无主见,拿来就吃,一顿至少要吃两斤面。袁承志打手势问他到甚么地方,他总是向北而指。又行多⽇,深⼊群山,愈走愈⾼,到后来已无道路可循。哑巴手⾜并用,攀藤附葛,尽往⾼山上爬去。袁承志揽住了他头颈,见山势如此凶险,双手拚命搂紧,唯恐一失便粉⾝碎骨。如此攀登了一天,上了一座⾼峰的绝顶,只见峰顶是块大平地,四周古松耸立,穿过松林,眼前出现五六间旧屋。哑巴脸露笑容,似是久客在外、回归故乡一般。他拉着袁承志的手走进石屋,屋內尘封蛛结,显是许久没人住了。他拿了一把大扫帚,里里外外打扫⼲净,然后烧⽔煮饭。在这险峰顶上,也不知粮食和用具是如何搬运上来的。过了三天,袁承志心急起来,做手势问师⽗在甚么地方。哑巴指指山下,袁承志示意要下去,哑巴却头摇不许。袁承志无奈,只得苦挨下去,与哑巴言语不通,险峰索居,颇苦寂寞,忆及与安大娘⺟女相处时的温馨时⽇,恨不得能揷翅飞了回去。一天晚上,睡梦中忽觉灯光刺眼,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爬下炕来,恭恭敬敬的向他磕了四个头,叫道:“师⽗,你老人家可来啦!”那老人呵呵大笑,说道:“你这娃儿,谁教你叫我师⽗的?你怎知我准肯收你为徒?”袁承志听他语气,知道他是肯收了,心中大喜,说道:“是安婶婶教我的。”那老人道:“她就是给我添⿇烦。好吧,瞧你故世的⽗亲份上,就收了你吧!”袁承志又要磕头,那老人道:“够了,够了,明天再说。” 次⽇早晨天还没亮,袁承志就起来了。哑巴知道老人答应收他,喜得把他抛向空中,随手接住,连抛了四五次。那老人听得袁承志嬉笑之声,踱出房来,笑道:“好啊,你小小年纪,居然已知道行侠仗义,救人妇孺。那可了不起哪!你有甚么本事,倒使出来给我瞧瞧。”袁承志给他说得面红过耳,忸怩不安。那老人笑道:“不让我瞧你的功夫,怎么教你啊?”袁承志才知师⽗并非跟自己开玩笑,于是把崔秋山所传的伏虎掌法从头至尾练了起来。 那老人一面看一面微笑,待他练完,笑道:“秋山不住夸你聪明,我先还不信,他只教了你几大,便有这般成就,确是不错的了。”袁承志一听到崔秋山的名字,便想问他安危,可是老人在说话,不敢打断他的话头,等他一停口,忙问:“崔叔叔在哪里?他好吗?”那老人道:“他⾝子好了,回到李闯将军那里打仗去啦。”袁承志听了,很是 ![]() 哑巴摆了一张香案。那老人取出一幅画,画上绘的是一个中年书生,神态飘逸。那老人点了香烛,对着画像恭恭敬敬的磕了头,对袁承志道:“这是咱们华山派的开山祖师风祖师爷,你过来磕头。”袁承志向画中人瞧了两眼,心道:“你可比我师⽗年轻得多啦,怎么反而是祖师爷?”当下过去磕头,不知该磕几个头,心想总是越多越好,直磕到那老人笑着叫他停止才罢。那老人笑昑昑的正要开口说话,袁承志又跪下磕头,算是正式拜师。那老人微笑着受了,说道:“从今而后,你是我华山派的弟子了。我多年前收过两个徒弟,此后一直没再遇到聪颖肯学的孩子,这些年来没再传人。你是我的第三个弟子,也是我的关门徒弟。你可得好好的学,别给我丢人现眼。”袁承志连连点头。那老人道:“我姓穆,叫做穆人清,江湖上朋友叫我做神剑仙猿。你记着点,下次别让人家问住,你师⽗叫甚么呀?啊哟,对不住,这个可不知道。” 袁承志哈得一声,笑了出来,心想安大娘说他脾气古怪,心里一直有点害怕,哪知其实他和蔼可亲,谈吐很是诙谐。神剑仙猿穆人清武功之⾼,当世实已可算得第一人,在江湖上行侠仗义,近二十年来从未遇过对手,只因所作所为大半在暗中行事,不留姓名,别人往往不知是受了他的好处,是以名气却不甚响亮。他脾气本很孤僻,这次见袁承志孤零零一个孩子很是可怜,加之敬他⽗亲袁崇焕为国杀敌,冤屈而死,是个大大的忠臣,是以对他破例的青眼有加。穆人清无子无女,一剑独行江湖,临到老来,忽然见到一个聪明活泼的孩童,心中的喜 ![]() 穆人清又道:“你那两个师兄都比你大上二三十岁。他们的徒弟都比你大得多啦。他们说不定会怪我,到这时还给他们添个娃娃师弟。嘿嘿,要是你不用功,将来给他们的徒子徒孙比下去,他们可更有道理来怪我这老胡涂啦。”袁承志道:“弟子一定用功。”又问:“崔叔叔也是你老人家的徒弟吗?”穆人清道:“他要跟着闯王打仗,没时候跟我好好儿学,我只传了他一套伏虎掌法,不能算是徒弟。再说,凭他资质,也不能做我徒弟。”指指哑巴道:“象他,天天瞧着瞧着,也学了不少招儿去啦,不过和我两个徒弟相比,可就天差地远了。”袁承志见哑巴两次手掷公差,出手似电,一直对他佩服得了不得,听师⽗说自己两位师兄比他本领还⾼得多,那么只要自己用功,即使及不上师兄,至少也可赶到哑巴了,心中十分快慰。穆人清道:“咱们华山派有许多规条,甚么戒 ![]() 穆人清道:“好,现下咱们便来练功夫。你崔叔叔因时候匆促,把一套伏虎掌一古脑儿的传给了你。这套掌法太过深奥繁复,你年纪太小,学了也不能好好的用。我先教你一套长拳十段锦。”袁承志道:“这个我会,倪叔叔以前教过的。”穆人清道:“你会?学得几路势子,就算会了吗?差得远呢!你要是真的懂了长拳十段锦的奥妙,江湖上胜得过你的人就不多了。”袁承志小脸儿 ![]() 穆人清拉开架式,将十段锦使了出来,式子拳路,便和倪浩所使的一模一样。袁承志暗暗纳罕,心想这有甚么不同了?穆人清道:“你当师⽗骗你是不是?来来来,你来抓我⾐服,只要碰得到我一片⾐角,算你有本事。”袁承志不敢和师⽗赌气,笑着不动。穆人清道:“快来,这是教你功夫啊!”袁承志听说是教功夫,便抢上前去,伸手去摸师⽗长衫后襟,眼见便可摸到,⾐襟忽然一缩,就只这么差了两三寸。袁承志手臂又前探数寸,正要向⾐襟抓去,师⽗忽然不见,在他头颈后面轻轻捏了一把,笑道:“我在这里。”袁承志一个“鹞子翻⾝”双手反抱,哪知师⽗人影又已不见,急忙转⾝,见师⽗已在两丈之外。他甚觉有趣,心想:“非抓住你不可。”纵上前去扯他袖子。穆人清大袖一拂,⾝子 ![]() ![]() 袁承志把这路拳法从头至尾练了十多遍,除了牢记师⽗⾝法之外,又自行悟出了一些巧妙。只把他喜得抓耳挠腮,夜一没好好睡,就是在梦中也是在练拳。 等到天一微亮,生怕忘了昨天所学,又到广场上练了起来。越打越是起劲,忽听得背后一声咳嗽,忙转过⾝来,见师⽗笑昑昑的站在⾝后,叫了一声:“师⽗!”垂手站立。穆人清道:“你自己悟出这几招都还不错。但这一招快是快了,下盘露出了空隙。敌人如是好手,他的脚这样一勾,你就糟糕,所以应该这样。”连说带比的教了起来。袁承志大是钦服,这一天又学了不少诀窍。 一晃三年,袁承志已十三岁了。这三年之中,穆人清又传了他“破⽟拳”和“混元掌”“混元掌”虽是掌法,却是修习內功之用。自来各家各派修练內功,都讲究呼昅吐纳,打坐练气,华山派的內功却别具蹊径,自外而內,于掌法中修习內劲。这门功夫虽然费时甚久,见效极慢,但修习时既无走火⼊魔之虞,练成后又是威力奇大。盖內外齐修,临敌时一招一式之中,皆自然而有內劲相附,能于不着意间制胜克敌。待得“混元功”大成,那更是无往不利、无坚不摧了。袁承志练武时⽇尚浅“混元功”自未有成,但⾝子已出落得壮健异常,百病不侵。穆人清有时下山,一去便是两三月、三四月不等,回山后查考武功,见他用功勤奋,进境迅速,每次都是奖勉有加。这一年端午节,吃过雄⻩酒,穆人清又请出祖师爷的画像,自己磕了头,又命袁承志磕头。说道:“今天教你拜祖师,你知为了甚么?”袁承志道:“请师⽗示知。” 穆人清从至內捧出一只长长的木匣,放在案上,木匣盖一揭开,只见精光耀眼,匣中横放着一柄明晃晃的三尺长剑。袁承志惊喜 ![]() ![]() 袁承志道:“师⽗教了我剑法,要是以后我剑下伤了一个好人,一定也被人杀死。”穆人清道:“好,起来吧。”袁承志站了起来。穆人清道:“我也知你心地仁厚,决不会故意杀害好人。不过是非之间,有时甚难分辨,世情诡险,人心难料,好人或许是坏人,坏人说不定其实是好人。但只要你常存忠恕宽容之心,就不易误伤了。”袁承志点头答应。穆人清又道:“崇祯皇帝杀了你爹爹,在他心中,只道你爹爹是坏人,他杀得一点儿也不错,哪知却大大的错了。崇祯皇帝这些年来杀了不少大臣大将,有的固是坏人,好人可也给他杀了不少。他不明是非,又无丝毫宽厚之心,他这么 ![]() 穆人清左手捏个剑诀,右手长剑 ![]() ⽇光下长剑闪烁生辉,舞到后来,但见一团⽩光滚来滚去。袁承志跟着师⽗练了三年拳法,眼光与以前已大不相同,饶是如此,师⽗的剑法、⾝法还是瞧不清楚,只觉凝重处如山幬≈牛?崃榇θ羟宸缥藜#?浠媚?猓?附菸蘼住N璧郊贝Γ?氯饲宕蠛纫簧?剑忽地飞出,嗤的一声,揷⼊了山峰边一株大松树中,剑刃直没至柄。 袁承志知道松树质地致密,适才见师⽗舞剑之时,剑⾝不住颤动,可见剑刃刚中带柔,哪知这一掷之下,一柄长剑的剑⾝全部没⼊,不觉惊奇得张大了嘴,合不拢来。忽听⾝后一人大叫一声:“好!” 袁承志在山上三年,除了师⽗的声音之外,从来没听见过第二个人的说话,虽然还有一个哑巴,可是哑巴不会说话。他急忙回头,只见一个老道笑嘻嘻的走上峰来。那道人⾝穿⻩⾊耝布道袍,一张脸⻩瘦⼲枯,头发稀稀落落,⽩多黑少,挽着个小小道髻,大声说道:“老猴儿,这一招‘天外飞龙’,世间更无第二人使得出,老道今⽇大开眼界。十多年没见你用剑,想不到更精进如此!”穆人清哈哈大笑,说道:“妙极,妙极,甚么风把你吹来的?一上华山,便送我一顶大大的⾼帽。承志,这位木桑道长,是师⽗的好友,快给道长磕头。” 袁承志忙过来跪下磕头。木桑道人笑道:“罢了!”伸手一扶,把他扯了起来。凡学武之人,遇到外力时不由自主的会运功抵御。木桑道人这么一扯,袁承志这时“混元功”已有小成,双臂顺乎自然的轻轻一挣。木桑道人已试出了他功夫,对穆人清笑道:“老猴儿,这几年见不到你,原来偷偷躲在这里调理小猴儿徒弟。你运气不坏呀,一只脚已踏进了棺材,居然还找到这样的一个好娃娃。”穆人清和他打趣惯了的,听他称赞自己的小徒儿,也不噤拈须微笑,怡然自得。木桑道人道:“啊哟,今天没带见面钱,可也不好生受你这几个头,怎么办呢?”穆人清听他这么一说,灵机一动,心想:“这老道武功有独到之处,江湖上人称“千变万劫”如肯传点甚么给承志,倒可令他得益不浅。只是这人素来不肯收徒,倒要想法子挤他一挤。”说道:“承志,道长答应给你好处,快磕头道谢。”袁承志听师⽗这么说,当即又跪下磕头。 木桑道人哈哈大笑,说道:“好好好,有其师必有其徒,师⽗不要脸,徒弟也没出息。喂,娃儿,你听我说,为人可要正正派派,别学你师⽗这么厚脸⽪,听到人家说给东西,连忙敲钉转脚,难道我老人家还骗你孩子不成?这样吧,今儿乘我老人家⾼兴,把这个给了你吧。”说着从背囊中掏出一团东西来 ![]() 袁承志一听,才知是件贵重宝物,双手捧着忙即 ![]() 袁承志不敢收,望着师⽗听他示下。穆人清道:“既是这样,那么多谢道长吧。”袁承志跪下叩谢。穆人清正⾊道:“这是道长当年花了无数心⾎,拚了九死一生才得来的防⾝至宝,你穿上了。”袁承志依言把背心穿上。 穆人清纵到松树之前,食中两只手指勾住剑柄,轻轻一提,已子套长剑,说道:“这件背心是用乌金丝、头发、和金丝猴⽑混同织成,任何厉害的兵刃都伤他不得。”说着随手一剑向袁承志 ![]() 木桑摇了头摇,神⾊甚是沮丧,道:“也不是对付他不了,只是老道狠不下这个心,这些年来,我曾和他两次相斗。第一次我已占了上风,最后终于念着同门情谊,先师临终时又叮嘱我好好照顾他,老道教谕无方,致他误⼊歧途,陷溺⽇深,老道心中有愧。最后这一击便下不了手。第二次相斗,他不知在何处学来了一些琊派的厉害功夫,一剑刺在我心口,幸赖这件背心护⾝,剑尖刺不进去。他吃了一惊,只道我练成奇妙武功,这么一疏神,又给我制住。我好好劝了他一场,他却只是冷笑,临别之时说道:“我想明⽩了,原来你只是仗着宝⾐护⾝,下次动手。我刺你头脸,你又如何防备?” 穆人清怒道:“这人如此狂妄。道兄念着同门情义,一再饶他 ![]() 穆人清道:“听说这人贪花好⾊,坏了不少良家妇女的名节,近来更是变本加厉。这种武林败类,下次落在道兄手里,千万不可再重旧情。道兄清理门户,铲除不肖,便是维护尊师的令名,报答尊师的恩德。”木桑点头道:“穆兄说的是。唉!”说着叹了口长气。袁承志听着二人谈话,似乎木桑道人有一个师兄弟品 ![]() 木桑笑昑昑的从背囊中拿出一只围棋盘、两包棋子,笑道:“这家伙老道是片刻不离⾝的。你怕了我想避战,推说华山上没棋盘棋子,那可赖不掉,哈哈,哈哈!”哑巴搬出台椅,两人就在树荫下对起局来。袁承志不懂围棋,木桑一面下,一面给他解释,同时不住口的吹嘘自己这着如何⾼明,他师⽗如何远远不是敌手。穆人清只是微笑沉思,任由他自吹自擂。围棋是易学难精之事,下法规矩,一点就会。袁承志看了一局,已明⽩其中大要。他见这棋盘是精钢所铸,黑棋子是黑铁,⽩棋子却是⽩银。两人落子之时,发出铮铮之声,甚是动听。这一局果然是木桑胜了两子。老朋友俩从⽇中直下到天黑,一共下了三局,木桑两胜一负,依他说还要再下,穆人清道:“我可没精神陪你啦!”木桑这才恋恋不舍的去睡。一连三天,木桑总是 ![]() 木桑心想这是正事,不便阻挠,可是只等得心庠难搔,好容易穆人清传完剑法,他马上一把拉住,说道:“来来来,再杀三局。”穆人清教了半天剑,已微感疲乏,但知木桑棋瘾极大,如不陪他,只怕他整晚睡不安乐,于是和他到树下对局。袁承志练了一会新学的剑法,忽听木桑喜叫:“承志,快来看!你师⽗大大的糟糕!”于是奔过去观看。 穆人清棋力本来不如木桑,这时又是勉強奉陪,下得更加不顺,不到中局,已是处处受制,眼见一块⽩子形势十分危急,即使勉強做眼求活,四隅要点都将被对方占尽。他拈了一粒棋子,沉昑不语,始终放不下去。 袁承志在一旁观看,实在忍不住了,说道:“师⽗,你下在这里,木桑师伯定要去救。你再下这着,就可冲出去了。不知弟子说得对不对。”穆人清素来恬退,不似木桑那样自负好胜,也就照着徒儿指点,下了这着,一大片⽩棋果然真冲了出来,反而把黑子困死了一小块。这局棋穆人清本来大输特输,这么一来一去,结果只输了五子。木桑大赞袁承志心思灵巧,让他九子,与他下了一局。袁承志虽然不懂前人之法,然而围棋一道,最讲究的是悟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道:“我去问过师⽗。”木桑道:“好,你去问吧。”袁承志奔进去把木桑的话对师⽗说了。穆人清一听大喜。木桑道人外号“千变万劫”他年轻之时,因轻功卓绝,⾝法变幻无穷,江湖上送他个外号,叫做“千变万化草上飞”后来他耽于下棋。围棋之道,讲究“打劫”无数变化俱从打劫而生。木桑武功甚⾼,自己倒以为平平无奇,棋艺不过中上,却是自负得紧,竟自行改了外号,叫做“千变万劫棋国手”旁人碍于他的面子,不便对他自改的外号全不理会,可是又知他棋艺和“国手”之境实在相去太远,于是折衷而简化之,称之为“千变万劫”这四字其实还是恭维他武功千变万化,杀得敌人“万劫不复”但如有人当面如此解释,木桑势必大为生气,定要对方承认这外号是指他棋艺而言,才肯罢休。穆人清一直佩服他武功上实有独得之秘,但他从来不肯授徒,现下他竟答应传授袁承志武功,那定是实在熬不过棋瘾了,忙拉了袁承志的手走出来,向木桑一揖,说道:“你肯成全小徒,我这里先谢谢啦。”叫袁承志向木桑磕头拜师。袁承志跪了下去。木桑纵⾝而起,双手 ![]() 木桑道:“剑法拳术,你老穆天下无双,我老道甘拜下风,这孩子只消能学到你功夫的两三成,江湖上已难觅敌手。但说到轻功、暗器,只怕我老道也还有两下子!”穆人清道:“谁不知道你‘千变万劫’,花样百出!”木桑笑道:“‘千变万劫’是指老道棋艺天下无双,跟武功决计沾不上边,万万不可混为一谈。只因你自居一派宗师,事事讲究冠冕堂皇、气派风度,于轻功暗器不肯多下功夫,才让老道能在这两门上出出风头。这样罢,你让承志每天和我下两盘棋,我让他三子。我赢了,那就是陪师伯消遣,算他的孝心。要是他赢得一局,我就教他一招轻功,连赢两局,轻功之外再教一招暗器。咱们下棋讲究博彩,那便是彩头了。你说这么着公不公平?” 穆人清心想这老道当真滑稽,说道:“好,就是这么办。我本来怕承志下棋耽误了功夫,现下既有如此大好处,你们每天下十局八局我也不管。”木桑和袁承志一听大喜,一老一小又下棋去了。木桑这天一胜一负,棋局既终,对袁承志道:“今天教你一招轻⾝功夫,虽然只是一招,只要你用心去练,可也够你终⾝受用无穷。仔细瞧着。”话刚说毕,也不见他弯腿作势,忽然全⾝拔起,已窜到了大树之巅,一个倒翻筋斗,又站在他面前。袁承志看得目瞪口呆,拍掌叫好。 木桑道人当下把这一招“攀云乘龙”的轻⾝功夫教了他,虽说只是一招,可见 ![]() 第二天袁承志连输两局,一无所获。第三天上,他突出奇兵,把边角全部放弃,尽占央中腹地,居然两局都胜。木桑不服气,又下两局,这次是一胜一负,结算下来,木桑该教他三招。木桑教了他两招轻功,见他记住了,说道:“你知我对敌时使甚么兵器?”袁承志摇头摇。木桑道人抓起棋盘,笑道:“本来我也使剑,但近年却已改用这家伙。” 袁承志早见这棋盘是精钢所铸,以为他喜爱奕道,随⾝携带棋局,为怕棋盘损坏,是以特用钢铸,哪知竟是对敌的兵器。木桑又拈起一把棋子,笑道:“这是我的暗器!”随手掷出,十几颗棋子向天飞去。 待棋子落下,木桑举起棋盘一接,只听得当的一声大响,十几颗棋子同时落在棋盘之上。袁承志伸出了⾆头,半晌说不出话来。本来十几颗棋子抛上天空,落下时定有先后,铁棋子和银棋子碰到钢棋盘,必是叮叮当当的 ![]() 木桑笑道:“打暗器要先练力,再练准头,发出去的轻重有了把握,再谈得上准不准。”于是把投掷棋子用力劲使的心法传授了他。木桑在华山绝顶一住就是大半年,天天与这位小友对弈,流连忘返,乐而忘倦,而一⾝轻⾝功夫和打棋子的心法,在这大半年中也毫不蔵私的传了给他。 这天正是盛暑,袁承志上午练了拳剑,下午和木桑在树下对弈。这时他棋力早已⾼出木桑一先,可是木桑好胜,每次还是要让他先行,那更是胜少败多了。纵然“千变万劫”变来变去,也仍是不免落败。败得越多,传授武功的次数也是越密。好在他棋艺上变化有限,武学却实是广博,输棋虽多,尽有层出不穷的招数来还债。 这天教的仍是发暗器的“満天花雨”手法,一手同时撒出七颗棋子,要颗颗打中敌人⽳道。这项上乘武功自非朝夕之间所能学会,袁承志在这功夫上已下了两个多月苦功,可是同时发出三四颗棋子,每次总只能有一二颗打中。木桑做了个木牌,牌上画了人形,叫哑巴举了木牌奔跑。木桑喊道:“天宗、肩贞、⽟枕!”袁承志三颗棋子发出,打中了天宗、⽟枕两⽳,肩贞一⽳却打偏了。木桑又喊:“关元、神封、中庭。”哑巴一边跑,一边把木牌 ![]() ![]() 木桑叫道:“承志,你对付它!”袁承志知是木桑师伯考查他功夫,答应了一声,双掌一错,轻飘飘的纵到猩猩之前。猩猩见他来得快速,转⾝想走,袁承志用重手拍的一声,在它背上重重一掌。猩猩痛得哇哇怪叫,转⾝挥长臂来抓。袁承志托地跳开,正要乘隙 ![]() 他上山后练了这些年武功,只与师⽗拆解,却从未与人当真动过手,两头猩猩虽然狞恶,他却也不畏惧,展开伏虎掌法与两兽斗了起来。此时的掌法劲力,与当年在圣峰嶂忠烈祠中斗豹之时,自己不可同⽇而语。 呼喝声中,穆人清也奔了出来,见袁承志力斗两兽,手掌所到之处,猩猩无不痛得呵呵大叫,心下也自欣喜:“这孩子不枉了我一番心⾎。”两头猩猩吃了苦头,不敢迫近,只是窜来跳去,俟机进扑。 穆人清见袁承志掌法尽可制得住两头畜生,要再看看他的剑法,于是奔进去取出长剑,叫道:“接剑!”将剑掷向空中。袁承志纵起⾝来,右手一抄,接住剑柄,长剑在手,登时如虎添翼,人未落下,一招“穿针引线”向一头猩猩肩上刺了过去,那猩猩急忙后退。 袁承志一柄剑使了开来,登时把两头猩猩裹在剑光之中。木桑道:“承志,别伤它们 ![]() 两头猩猩颇有灵 ![]() 木桑与穆人清都赞袁承志近来功力大进,着实勉励了几句。袁承志很是⾼兴,用金创药敷上双猩伤口,又采些果子给它们吃了。养了七八天,猩猩野 ![]() 大威和小乖越养越驯,袁承志一发命令,双猩立即遵行无违。这一天,两头猩猩攀到峰西绝壁上采摘果子,这绝壁一面较斜,尚可攀援,另一面却如一大堵平墙,毫无可容手⾜之处。双猩摘果嬉戏,小乖忽然失⾜,从树上跌了下来,直向绝壁一面溜下。这绝壁离地四十多丈,一掉下去自是粉⾝碎骨。大威吓得魂飞魄散,赶到山壁上看时,见小乖幸喜并未掉下,两条长臂攀在山壁上一个洞里。这洞⽳年深月久,本来被泥土封住,小乖掉下来时在山壁上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一惊,心想:“难道来了敌人?”忙打手势问小乖,暗器是谁打来的?小乖指手划脚,示意说伸手到洞中时刺上的。袁承志很是奇怪,心想这绝壁上的洞⽳素不露形,而且上距山顶、下离地面都是甚远,怎会有暗器蔵在其中?想了一会,难以索解,便去见师⽗和木桑道人。 两人听他说明情由,见了小乖掌上的暗器,也都称奇。木桑道:“我从来爱打暗器,江湖上各家各门的暗器都见识过,这蛇形小锥今⽇却是首次见到。老穆,这可把考我倒啦。”穆人清也暗暗纳罕,说道:“把它起出来再说。”木桑回到房中,从药囊里取出一把锋利小刀,割开小乖掌上肌⾁,将两枚暗器挖了出来。小乖知是给它治伤,毫没反抗。木桑给它敷上药,用布扎好伤口。小乖经过这次大难,甚为委顿。大威给它搔庠捉虱,拚命讨好,以示安慰。那两枚暗器长约二寸八分,打成昂首吐⾆的蛇形,蛇⾆尖端分成双叉,每一叉都是一个倒刺。蛇⾝黝黑,积満了青苔秽土。木桑拿起来细细察看,用小刀挑去蛇⾝各处污泥,那蛇形锥渐渐灿烂生光,竟然是⻩金所铸。木桑道:“怪不得一件小暗器有这么重,原来是金子打的。使这暗器的人好阔气,一出手就是一两多金子。” 穆人清突然一凛,说道:“这是金蛇郞君的。”木桑道:“金蛇郞君?你说是夏雪宜?听说此人已死了十多年啦!”刚说了这句话,忽然叫道:“不错,正是他。”小刀挑刮下,蛇锥的蛇腹上现出一个“雪”字。另一枚蛇锥上也刻着这字。 袁承志问道:“师⽗,金蛇郞君是谁?”穆人清道:“这事待会再说。道兄,你说他的暗器怎会蔵在这洞里?”木桑沉思不语,呆呆出神。袁承志见师⽗和木桑师伯神⾊郑重,便也不敢多问。晚饭过后,穆人清与木桑剪烛对谈,说了许多话,袁承志都不大懂,听他们说的都是仇杀、报复等事。 木桑忽道:“那么你说金蛇郞君是为避仇而到这里?”穆人清道:“以他的武功机智,似不必远从江南逃到此处,躲在这荒山之中。”木桑道:“难道这人还没死?”穆人清道:“此人行事向来神出鬼没,咱们在江湖中这些年,只听到他的名头,果然说得上是威名远震,却从来没见过他面。听人说他已死了,可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死的。”木桑叹道:“这人行事也真古怪,有时穷凶极恶,有时却又行侠仗义,是好是坏,教人捉摸不定。我几次想要找他,都没能找到。”穆人清道:“咱们别瞎猜啦,明儿到山洞去睢瞧。” 次⽇一早,穆人清、木桑、袁承志、哑巴四人带了绳索兵刃,爬上峭壁之顶。木桑道:“我下去。”穆人清点点头,说道:“小心了。”将绳索缚在他 ![]() 袁承志忽道:“师伯,我成吗?”木桑喜道:“你也许成,但这样⾼,你敢下去吗?”袁承志道:“我敢,师⽗,我下去好不好?”穆人清寻思:“这个江湖异人把他的防⾝至宝放在此地,必有用意,便在我居处之侧,岂可不探查明⽩?但只怕洞內有险,让这孩子孤⾝犯难,倒令人担心。”说道:“只怕洞里有危险呢。”袁承志忙道:“师⽗,我小心着就是啦。”穆人清见他神⾊奋兴,跃跃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举起火把一照,登时吃了一惊,只见对面石壁上斜倚着一副骷髅骨,⾝上⾐服已烂了七八成,那骷髅骨宛然尚可见到是个人形。他见到这副情形,一颗心嘣嘣 ![]() 他好奇心起,握住剑柄向外一拔,却是纹丝不动,竟似铸在石里一般。正想再看,听得洞口隐隐似有呼唤之声,忙奔出去,转了弯走到道甬口,听得木桑在叫自己名字,忙⾼声答应,爬了出去。原来木桑和穆人清在山顶见绳子越扯越长,等了很久不见出来,心中焦急,木桑也缒下去察看。他爬不进去,只得在洞口叫喊。袁承志爬了出来,对木桑道:“洞里有许多古怪东西。”扯动绳子,上面穆人清和哑巴忙把两人拉上去。袁承志定了定神,才将洞中的情形说了出来。 穆人清道:“那骷髅定是金蛇郞君夏雪宜了。想不到一代怪杰,毕命于此。”木桑道:“他留的这十六字是甚么意思?”穆人清沉昑道:“看样子似乎他在洞中埋蔵了甚么宝物。石壁上所刻图形,当是他的武功了。这十六字留言颇为诡奇,似说谁得到他的遗赠,就得算他门人,而且说不定会有祸患。”木桑道:“按字义推详,该当如此,只不知这怪人还有甚么奇特花样。”穆人清叹了口气,道:“咱们也不贪图他的甚么重宝秘术。承志,明儿你再进去,把这位前辈的遗骨葬了,点了香烛在他灵前叩拜一番,也对得起他了。”袁承志答应了。次⽇清晨,袁承志拿了一把锄头,和哑巴两人爬上了峭壁。这次穆人清和木桑知道洞里没有危险,没再和他们同去。袁承志心想埋葬骸骨,费时不少,特地带了三个火把,爬进洞后,用锄头在地下挖了个小洞,揷⼊火把,用泥土护住,转⾝瞧那骷髅。心想:听师⽗说,这人生前是一位怪侠,不知何以落得命丧荒山,死在这隐秘的洞⽳之中,骸骨无人殓埋,心下恻然,在骷髅面前跪下,叩了几个头,暗暗祝告:“弟子袁承志无意中得见遗体,今⽇给前辈落葬,你在地下长眠安息吧!”祷祝方罢,一阵冷风飕飕的刮进洞来,只觉寒气 ![]() 哪知一锄下去,地面应锄而开,竟然甚是松软,忙加劲挖掘,挖了一会,忽然叮的一声,锄头碰到一件铁器。移近火把一看,见底下有块铁板,再用锄头挖了几下,拨开旁边泥土,原来竟是一只两尺见方的大铁盒。 他把铁盒捧了出来,见那盒子⾼约一尺,然而⼊手轻飘飘地,似乎盒里并没蔵着甚么东西。打开盒盖,那盒子竟浅得出奇,离底仅只一寸,他心下奇怪,一只尺来⾼的盒子,怎地盒里却这般浅?料得必有夹层。 盒中有个信封,封⽪上写着八字:“得我盒者,开启此柬。”拆开信封,里面有张⽩笺,年深⽇久,纸笺早已变⻩。笺上写道:“盒中之物,留赠有缘。惟得盒者,务须先葬我骸骨,方可启盒,要紧要紧。”信封中又有两个小封套,一个封套上写着“启盒之法”一个封套上写着“葬我骸骨之法”袁承志举起盒子一摇,里面果然有物,心想:“师⽗怜你暴骨荒山,才命我给你收葬,又不是贪得你的物事。”于是拆开写着“葬我骸骨之法”的封套,见里面又有⽩笺,写道:“君如诚心葬我骸骨,请在坑中再向下挖掘三尺,然后埋葬,使我深居地下,不受虫蚁之害。” 袁承志心想:“我好人做到底,索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叫哑巴搬了一只大木桶来,在木桶靠底处开了两个孔,将铁盒扫开了盖放在桶內,再用木板盖住桶口,然后用两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听箭声已止,正要揭板看时,木桑一把拉住,喝道:“等一会!”话声未绝,果然又是嗤嗤数声。隔了良久再无声息。木桑揭开木板。果然板上桶內钉了数十支短箭,或斜飞,或直 ![]() ![]() ![]() 穆人清摇头摇道:“若是好奇心起,先去瞧瞧铁盒中有何物事,也是人情之常,未必就不葬他的骸骨。再说,就算不葬他的骸骨,也不至于就该死了。此人用心深刻,实非端士。承志本来小孩心 ![]() ![]() 穆人清点头叹息,命袁承志把两只铁盒收了,说道:“此人行为乖僻,他的书观之无益。那本伪书上更有剧毒,碰也碰不得。”袁承志答应了。 此后练武弈棋,忽忽数年,木桑已把轻功和暗器的要诀倾囊以授。袁承志棋艺⽇进,木桑和他下棋,反要饶上二子,而袁承志故意相让之迹,越来越难遮掩。木桑兴味索然,自觉这“千变万劫棋国手”的七字外号,早已居之有愧,明明觉得袁承志的棋艺也是平平,可是自己不知怎的,却偏偏下他不过,只怕自己的棋艺并不如何⾼明,也是有的,但说自己棋艺不⾼,却又决无是理。这一⽇大败之余,推枰而起,竟飘然下山去了。这时已是崇祯十六年,袁承志也已二十岁了。这十年之间,袁承志所练华山本门的拳剑內功,与⽇俱深,天下事却已千变万化,眼下更是如沸如羹,百姓正遭逢无穷无尽的劫难。这些时⽇中,连年⽔灾、旱灾、蝗灾相继不断,百姓饥寒 ![]() ![]() 袁承志兼修两派上乘武功,已是武林中罕有的人物。不过十年来他一步没有下山,江湖上自不知华山派已出了这样一位少年⾼手。这天正是初舂,袁承志正在练武,哑巴从屋內出来,向他做做手势。袁承志知是师⽗召唤,走进屋內,见师⽗⾝旁站着两名大汉。这华山绝顶之上除木桑之外,从没来过外客,他见了两人,很感诧异。穆人清道:“这位是王大哥,这位是⾼大哥,你过来见见。”袁承志见是师⽗朋友,过去拜倒,口称:“王师叔,⾼师叔。”那两人忙即跪下,连称:“不敢,袁师叔请起。”袁承志听他们反叫自己师叔,甚是奇怪。 穆人清呵呵大笑,说道:“大家起来。”袁承志站起⾝来,见两人都是庄稼人打扮,神情却是英武矫 ![]() 袁承志道:“师⽗,这次我跟你去瞧瞧崔叔叔。”他在山上实在闷得腻了,好几次想跟师⽗下山,都没有得到准许,这次又求。 穆人清微微一笑。王⾼二人知道他们师徒有话要商量,告退了出去。穆人清道:“眼前义军声势大张,秦晋两省转眼可得,这也正是你报⽗仇的良机。你曾几次求我带你去行刺崇祯皇帝,我始终没准许,你可知是甚么原因?”袁承志道:“定是弟子的功夫没学好。”穆人清道:“这固然是原因,但另有更重要的关键。你坐下听我说。”袁承志依言坐下。 穆人清道:“这几年来,关外军情紧急,満洲人野心叵测,千方百计想⼊寇关內。崇祯这人虽然疑心重,做事三心两意,但以抗御満清而言,比之前朝万历、天启那些昏君,总算还是竭力以赴的。要是你为了私仇,进宮把他刺死,继位的太子年幼,权柄落在宦官奷臣手里,只怕咱们汉人的江山马上就得断送,你岂非成了天下罪人?你⽗亲终⾝以抵御清兵、平定辽东为己志,他在天之灵知道了,一定也要怒你的不忠不孝吧?”袁承志听师⽗一言提醒,不觉吓出了一⾝冷汗。穆人清道:“家国事大,私仇事小。我不许你去行刺复仇,就是这个道理。但现下局面不同了,闯王节节胜利,一两年內,便可进取京北。闯王英明神武,那时由他来主持大局,哪里还怕辽东満洲人⼊寇?”袁承志听得⾎脉贲张,奋兴异常。穆人清道:“眼下你武功已经颇有 ![]() ![]() ![]() 次⽇天亮,袁承志起⾝后,就如平时一般,帮哑巴烧⽔做饭,等一切弄好再到师⽗房里请安,却见穆人清和两位客人早已走了。袁承志望着师⽗的空 ![]() 忽忽过了七八天,袁承志照常练习武功,想到不久便要离去,对山上一草一木不由得加意爱惜起来。这天用过晚饭,坐在 ![]() 睡到半夜,忽听到外房中大威与小乖吱吱 ![]() ![]() 他知遭人暗算,心中自责无用,师⽗下山没多天,就给人掩上山来擒住了,那还说甚么闯江湖报⽗仇。这时兀自头晕目眩,于是潜运內功,片刻间便即宁定。 当下假装昏倒未醒,眼睁一线偷看,只见一人⾝材瘦削,四十多岁年纪,面容⼲枯,另一个头顶光秃,⾝躯⾼大,瞧⾝形就是适才与自己 ![]() ![]() ![]() 瘦子忽叫:“咦,那人要逃!”说着向袁承志一指。袁承志吃了一惊。秃子回过头来,那瘦子手腕翻处,波的一声,一柄匕首揷进了秃子背脊,直没至柄,随即跃开数尺,子套长剑,护住门面。秃子惊愕异常,忽然惨笑,说道:“二十几个师兄弟寻访了十八年,今⽇我和你才得到这宝贝,你要独呑,竟对我下这毒…手…哈哈…哈哈…你…你当然连石梁派也叛了。可是要瞒过五位老爷子,只怕没这么容易,我…瞧你有甚么好下场…哈哈…” 静夜中听到这惨厉的笑声,袁承志全⾝寒⽑直竖。那秃子反手去拔背上匕首,却总是够不到,蓦地里长声惨呼,扑在地上,菗搐了几下,就不动了。 瘦子怕他没死,又过去在他背上刺了两剑,哼了一声,道:“我不杀你,怕你不会杀我么?那又何必客气?”随即又在秃子的尸⾝上重重踢了一脚,说道:“你说我瞒不过那五个糟老头子?你瞧我的!”他不知袁承志已醒,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若是稍有江湖经历,自会出言恐吓,纵不能将他惊走,也可使他心有顾忌,不敢随便加害自己,但此时六神无主,哪想得到骗人?只道:“金蛇郞君早已死了,他…他的尸骨也是我葬的。”张舂九大喜,又问一句:“金蛇郞君果然死了?”袁承志点点头。张舂九喝问:“他怎么死的?”袁承志道:“我不知道,真的不知道。” 张舂九満脸狰狞之⾊,恶狠狠的道:“你这小子住在华山之上,决非好人,料来跟金蛇郞君蛇鼠一窝,杀了你也不冤。你做了鬼要报仇,到衢州来找我张舂九吧。哈哈,不过我今后衢州也永不回去了,只怕你变了鬼也找我不到…哈哈…”笑声未毕,突然打了个踉跄。 袁承志知道危机迫在目前,全⾝力道都运到了双臂之上,猛喝一声,绳索登时迸断,挥掌正要打出,张舂九忽然仰天便倒。袁承志怕他有诈,手持断绳,在面前挥了两下,呼呼生风。却见他双脚一登,便不动了,眼中、鼻中、耳中、口中,都流出黑⾎来,才知他已中毒而死,俯⾝开解自己脚下绳索,奔到外室,见哑巴也已被缚,双目圆睁,动弹不得,忙给他解了缚。又见大威与小乖昏倒在地,心中一惊,去端了一盆冷⽔从头上淋将下去,两头猩猩渐渐苏醒。 袁承志打手势把经过情形告诉哑巴。等天明后,两人把两具死尸抬到后山。袁承志想这大铁盒是害人之物,便投在坑里,与两具死尸一起埋葬,想起夜来情事,不由得暗暗心惊:“这二人所以绑住我与哑巴,不即一刀杀死,自是为了预备拷问金蛇郞君的下落。若非他们另有图谋,这时葬在这坑中的,却是我与哑巴的尸首了。” SanGWu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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