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章内容为《碧血剑》第四回矫矫金蛇剑翩翩美少年的全文阅读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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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舞小说网 > 武侠小说 > 碧血剑 作者:金庸 | 书号:1892 时间:2016/10/5 字数:19296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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袁承志在十三岁上无意中发现铁盒,这些年来早把这件事忘得⼲⼲净净,眼看这张舂九与秃子的神情,《金蛇秘笈》中定是蔵有重大秘密,否则他们不会连续找上十八年之久,找到之后,又如此你抢我夺的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读到第三⽇上,见秘笈所载武功已与自己过去所学全然不同,不但与华山派武功无丝毫共通之处,而且从来不曾听师⽗说起过,那也并非仅是别有蹊径而已,直是异想天开,往往与武学要旨背道而驰,却也自具克敌制胜之妙。他一艺通百艺通,武学上既已有颇深造诣,再学旁门自是一点即会。秘笈中所载武功奇想怪着,纷至叠来,一学之下,再也不能自休,当下不由自主的照着秘笈一路练将下去。练到二十余⽇后却遇上了难关,秘笈中要法关窍,记载详明,但 ![]() ![]() 突然之间,全⾝凉飕飕地只感寒气 ![]() 观看良久,心中隐生惧意,寻思金蛇郞君武功如此⾼強,当年手持此剑横行江湖,剑刃不知已饮了多少人⾎。这一道碧绿的⾎痕,不知是何人⾝上的鲜⾎所化?是仁人义士,还是大奷大恶?又还是千百人的颈⾎所凝聚? 持剑微一舞动,登时明⽩了“金蛇剑法”的怪异之处,原来剑尖两叉既可攒刺,亦可勾锁敌人兵刃,倒拖斜戳,皆可伤敌,比之寻常长剑增添了不少用法,先前觉得“金蛇剑法”中颇多招式甚不可解,原来用在这柄特异的金蛇剑上,尽成厉害招术。舞到酣处,无意中一剑削向洞壁,一块岩石应手而落,这金蛇剑竟是锋锐绝伦。他又惊又喜,转念又想:“金蛇郞君并未留言赠我此剑,我见此宝剑,便 ![]() 他金蛇剑这么一揷,自知此时修为,比之这位怪侠尚颇有不及,对《金蛇秘笈》中所载的武功,更增向往,而不知不觉间,心中对这位怪侠又多了几分亲近之意。出得洞来,又花了二十多天功夫,将秘笈中所录的武功尽数学会了,其中发金蛇锥的手法尤为奇妙,与木桑道人的暗器心法可说各有千秋。读到最后三页,只见密密⿇⿇的写満了口诀,参照前面所载,有些地方变化精奥,颇增妙悟,但一大半却全不可解。埋头细读这三页口诀,苦思了两天,总觉其中矛盾百出,必定另有关键,但把一本秘笈翻来覆去的细看,所有功诀法门实已全部 ![]() ![]() ![]() 但他武学修为既到如此境界,见到⾼深的武功秘奥而竟不探索到底,实所难能,心想:“眼不见为净,我一把火将它烧了便是。”主意已定,下炕来点亮油灯,拿起秘笈放在灯上烧焚。但烧了良久,那书的封面只薰得一片乌黑,竟是不能着火。 他心中大奇,用力拉扯,那书居然纹丝不动。他此时混元功已成,双手具极強內家劲力,这一扯力道非同小可,就是铁片也要拉长,不料想这书居然不损,情知必有古怪,细加审视,原来封面是以乌金丝和不知甚么细线织成,共有两层。他拿小刀割断钉书的丝线,拆下封面,再把秘笈在火上烧焚,这一下登时火光熊熊,把金蛇郞君平生绝学烧成了灰烬。再看那书封面,夹层之中似乎另有别物,细心挑开两层之间连系的金丝,果然中间蔵有两张纸笺。 一张纸上写着:“重宝之图”四字,旁边画了一幅地图,又有许多记号。图后写着两行字:“得宝之人,务请赴浙江衢州石梁,寻访女子温仪,赠以⻩金十万两。”心想:“这话口气好大!”只见笺末又有两行小字:“此时纵聚天下珍宝,亦焉得以易半⽇聚首?重财宝而轻别离,愚之极矣,悔甚恨甚!”凝思半晌,不明其意。另一张纸笺上写的,却密密的都是武功诀要,与秘笈中不解之处一加参照,登时豁然贯通,果然妙用无穷。他眼望天上明月,《金蛇秘笈》中种种武功秘奥,有如一道澄澈的小溪,缓缓在心中流过,清可见底,更先半分渣滓,直到红⽇満窗,这才醒觉。只是这些武功似乎过份繁复,花巧太多,想来那是金蛇郞君的天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艺成下山,所闻所见,俱觉新奇,只见一路行来,见百姓人人⾐服褴褛,饿得面⻩饥瘦。行出百余里后,见数十名百姓在山间挖掘树 ![]() 这一⽇来到一处市镇,只见饥民大集,齐声⾼唱,唱的是:“吃他娘,穿他娘,开了大门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那青衫少年走进中舱,与龙德邻、袁承志见礼,自称姓温名青,因得知⺟亲病重,是以赶着回去探望,他见了龙德邻不以为意,一双秀目,却不住向袁承志打量,问道:“听袁兄口音,好似不是本地人?”袁承志道:“小弟原籍广东,从小在陕西居住,江南还是生平第一次来。”温青问道:“袁兄去浙江有何贵⼲?”袁承志道:“我是去探访一个朋友。”正说到这里,忽然两艘小船运橹如飞,从坐船两旁抢了过去。温青眼睛盯着小船,直望着两船转了一个弯,被前面的山崖挡住,这才不看。吃中饭时,龙德邻很是好客,邀请两人同吃。袁承志一餐要吃三人碗, ![]() ![]() ![]() 这时龙德邻也已惊醒,探头张望,见四艘小船上火把点得晃亮,船头上站満了人,个个手执兵刃,登时吓得不住发抖。袁承志已听出其间过节,安慰他道:“莫怕,没你的事!”龙德邻道:“他…他们不是来抢我货物…货物的強人么?”温青喝道:“天下的财天下人发得,难道这金子是你的?”那人道:“快把两千两金子拿出来,大家平分了。咱们双方各得一千两,就算便宜你。”温青叫道:“呸,你想么?”小船上两名大汉怒道:“沙大哥,何必跟这横蛮的东西多费口⾆!他不要一千两金子,那么一个子儿也不给他。”手执兵刃,向大船上纵来。龙德邻听他们喝骂,本已全⾝发抖,这时见小船上两人跳将过来,更是魂飞魄散,大叫道:“袁…袁相公,強人…強人来打劫…打劫啦。”袁承志将他拉到自己⾝后,低声道:“别怕。”只见温青⾝子一偏,左⾜飞起,扑通一声,左边一人踢下了江去,跟着右手长剑斩落。来人举刀一挡,哪知他长剑忽地斜转,避过了刀锋,顺势削落,只听得喀擦一声响,那人连肩带刀,都被削了下来,跌在船头,晕死了过去。温青冷笑一声,叫道:“沙老大,别让这些脓包来现世啦。”对面那大汉哼了一声,道:“去抬老李回来。”小船上两人空手纵将过来,温青只是冷笑,并不理会,让两人将右膀被削之人抬了回去,不久跌在江中那人也 ![]() 温青道:“你别向我卖好,打不过,想软求么?”沙老大怒道:“你到底按不按江湖上的规矩办事?”温青冷笑道:“我爱怎样就怎样,偏有这许多废话?”沙老大道:“咱们话说在先,我们龙游帮已尽到了礼数,跟你好说好话,只盼双方不伤了和气。你五祖可不能再说我们以多欺少,以大欺小。”袁承志听他口气,似乎对温青的一个甚么五祖很是忌惮。温青笑道:“凭你这点玩艺儿,就能欺得了我么?”袁承志听双方越说越僵,知道定要动手,从两边言语中听来,似是龙游帮想劫一批⻩金,却给温青中间杀出来挟手夺了去,龙游帮不服气,赶上来要分一半赃。温青上船时⾝子如此沉重,想来包裹中就蔵着这二千两⻩金了。心想两边都非正人,自己装作不会武功,只袖手旁观便是。沙老大大声呼喝,手握一柄泼风大环刀,跃上船来,十多名大汉跟着纷纷跃过,站在他⾝后。沙老大一抱拳,说道:“你石梁派武功号称独步江南,今⽇姓沙的领教阁下⾼招!”温青哼了一声道:“是你一人和我打呢,还是你们大伙儿齐上?”沙老大怒道:“你也太瞧不起人啦!你船上还有甚么朋友请他出来作个见证,别让江湖上朋友说姓沙的不要脸。”他掉头对着舱口,说道:“叫舱里的朋友出来吧!”两名大汉走进舱去,对袁承志和龙德邻道:“我们大哥要你们出去。”龙德邻全⾝发抖,不敢作声。袁承志道:“他们要打架,只不过叫咱们作个见证,没甚么要紧。出去吧。”拉着他手,走上船头。温青似乎等得不耐烦了,不让沙老大再 ![]() 沙老大微一疏神,嗤的一声,肩头⾐服被刺破了一片,肩头也割伤了一道口子,他叽哩咕噜的骂了几句,一柄泼风刀施展开来,狠砍狠杀,招招狠毒。温青剑走轻灵,盘旋来去,长剑青光闪烁,已把对方全⾝裹住。 袁承志看两人拆了数招,已知温青武功远在沙老大之上。沙老大刀沉力劲,看来倒是十分威猛,但刀法失之呆滞。温青以巧降力,时候稍长,沙老大额头见汗,呼昅渐耝,⾝法已不如初战时的矫捷。刀光剑彩中只听得温青一声呼叱,沙老腿大上中剑。他脸⾊大变,纵出三步,右手一扬,三枚透骨钉打了过来。温青扬剑打飞两枚,另一枚侧⾝避过。他打飞的两枚透骨钉中,有一枚突向袁承志当 ![]() 温青惊呼一声,心想这一次要错伤旁人。哪知袁承志伸出左手,只用两 ![]() ![]() 袁承志急叫:“温兄,留神!” 温青急忙转过头来,只见三枚透骨钉距⾝已不过三尺,若不是得他及时呼叫,至多躲得过一枚,下面两枚却万万躲避不开,急忙侧头让过了一枚,挥剑击飞了另外两枚,转⾝向袁承志点头示谢, ![]() 袁承志看着不忍,说道:“温大哥,饶了他们吧!”温青毫不理会,继续刺杀,又伤了两人。余人见他凶悍,纷纷跳江逃命。温青顺手一剑,割下沙老大的首级,跟着两脚,把他首级和尸⾝都踢⼊江中。 袁承志心下不快,暗想你既已得胜,何必如此心狠手辣,转头看龙德邻时,他早已吓得全⾝瘫软,动弹不得。跳⼊江中的龙游帮众纷纷爬上小船,摇动船橹,如飞般向下游逃去。袁承志道:“他们要抢你财物,既没抢去,也就罢了,何苦多伤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放下两人,月光下看那三人时,见一个是五十多岁的枯瘦老者,留了疏疏的胡子,一个是中年大汉,⾝材耝壮,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妇人。 那老者 ![]() 袁承志抱拳说道:“晚生姓袁,因见这两位落⽔,怕有危险,这才拉了起来,并非胆敢在前辈面前卖弄耝浅功夫,请勿见怪。”那老者见他十分谦恭,颇出意料之外,只道他是怕了自己,冷笑一声,对温青道:“怪不得你这娃儿越来越大胆啦,原来有了这么硬的一个帮手。他是你的相好么?”温青登时満脸通红,怒喝:“我尊称你一声长辈,你说话给我放尊重些!”袁承志心想:“看这些人神气,全都不是正人,我可莫卷⼊是非漩涡之中。”于是朗声说道:“在下与这位温兄也是萍⽔相逢,谈不上甚么 ![]() ![]() 那老者还未接口,温青狠狠瞪了袁承志一眼,怒道:“你要是害怕,那就上岸走你的吧!”袁承志心想:“这个人可当真蛮不讲理。”当下默然不语。 那老者听了袁承志口气,知他不是温青帮手,喜道:“袁朋友既跟这姓温的没有瓜葛,那好极啦,等我们事了之后,我再和袁朋友详谈,咱们很可以 ![]() ![]() 那老者对温青道:“你小小年纪,做事这等心狠手辣。沙老大打不过你,你赶了他走,也就罢了,⼲么要伤他 ![]() ![]() 那老者大怒,右手噗的一掌,击在船头桌上,桌面登时碎裂。温青道:“荣老爷子的功夫如何,我早就知道,左右也不过这点玩艺儿,又何必在小辈面前卖弄?你要显功夫,去显给我爷爷们看。”那老者道:“你别抬出你那几个爷爷来庒人。你爷爷便怎样?他们真有本事,也不会让女儿给人蹋糟,也不会有你这小杂种来现世啦!”温青惨然变⾊,伸手握住了剑柄,一只⽩⽟般的手不住抖动,显是气恼已极。那大汉和妇人却大笑起来。袁承志见温青脸颊上流下两道清泪,心中老大不忍,暗道:“他行事比我老练得多,怎么给人一 ![]() ![]() ![]() 温青一掷出包裹,早已拨剑在手,刷刷两剑,还刺大汉。那老者叫道:“住手!”大汉回架来剑,跃开两步。那老者向温青侧目斜视,冷笑道:“果然龙生龙,凤生凤,乌⻳原是八王种。有这样的老子,就生这样的小畜生。今⽇再让你这小辈在老夫面前放肆,我就不姓荣啦。”也不见他⾝子晃动,突然拔了起来,落在温青面前。温青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心想:“再不出手,他脸上非受重伤不可。”从囊中掏出一枚铜钱,向老者手中断剑上投去。 当的一声,老者只感手上一震,一枚暗器打在断剑之上,击撞之下,虎口一痛,断剑竟自脫手。温青本已吓得面⾊大变,这时喜极而呼,纵到袁承志⾝后,拉着他的手臂,似乎求他保护。那老者姓荣名彩,是龙游帮的帮主,在浙南一带,除了石梁派五祖、吕七先生等寥寥数人,武功数他为⾼。他十指练就大力魔爪功,比寻常刀剑还更厉害。哪知竟被对方一枚小小暗器将手中兵刃打落,真是生平未遇之奇聇大辱,登时面红过耳,却又不噤暗暗心惊:“这小伙子的手劲怎地如此了得?”那大汉和妇人也已看出袁承志武功惊人,心想反正金子已给丢⼊江中,今⽇有这硬手在这里,无论如何占不到便宜了,不如 ![]() 袁承志寻思:“如和这老者一动手,就算是助定了温青。这少年心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荣彩心中暗喜,双拳如风,连抢三下攻势,満拟自己的大力魔爪手江南独步,三四招之间就可破去对方五行拳,那知袁承志轻描淡写的一一化解。再拆数招,荣彩暗暗吃惊,原来对方所使虽是极寻常的拳术,但每一招均是含劲不吐,意在拳先,举手抬⾜之间隐含极浑厚的內力。五行拳本以猛攻为主,但他全不抢攻,只是展开架式,使荣彩双手欺不近⾝。荣彩心中焦躁,心想他明明是在让着自己,如被温青一说穿,老脸可挂不住了,蓦地拳招一变,改掌为抓,双手手指尽是抓向对方要害,一招一式,越来越快。 袁承志心想:“此人魔爪功练到此地步,也非一朝一夕之功,得给他留下颜面,如不让他一招,温青免不得还要说嘴。”他自艺成下山,此刻是初次与人动手过招,决意遵照师⽗叮嘱,容让为先,眼见荣彩右手向自己肩头抓来,故意并不退避。荣彩大喜,心中倒并不想伤他,只拟将他⾐服撕破一块,就算赢了一招,哪知一抓到他的肩头,突觉他肌⾁滑溜异常,竟像⽔中抓到一尾大鱼那样,一下子就被他滑了开去,正自一惊,袁承志已跳开两步,说道:“我输了!”荣彩拱手道:“承让,承让!”温青道:“他是真的让你,你自知之明倒还有的,知道了就好啦!”荣彩脸一板,正待发作,忽见岸上火光闪动,数十人手执兵刃火把,快步奔来。当先一人叫道:“荣老爷子,已把那小子抓到了吧?咱们把这小子剐了,给沙老大报仇!”温青见对方大队拥到,虽然胆大妄为,心中也不噤惴惴。荣彩叫道:“刘家兄弟,你们两人过来!”岸上两人应声走到岸边,见大船离岸甚远,扑通两声跳⼊江內,迅速游到船边,⽔ ![]() ![]() ![]() 袁承志知道这人古怪,不愿再理,心想这种人以少加招惹为妙,自己救了他 ![]() 次⽇下午船到衢州,袁承志谢了龙德邻,取出五钱银子给船老大。龙德邻定要代付,袁承志推辞不得,只得又作揖相谢。温青对龙德邻道:“我知你不肯替我给船钱,哼,你就是要给,我也不要你的。”从包裹中取出一只十两重的银元宝来,掷给船老大,道:“给你。”船老大见这么大一只元宝,吓得呆了,说道:“我找不出。”温青道:“谁要你找?都给你。”船老大不敢相信,说道:“不用这许多。”温青骂道:“啰嗦甚么?我爱给这许多,就给这许多,你招得我恼起上来,把你船底上打几个窟窿,教你这条船沉了!”船老大昨晚见他力杀数人,凶狠异常,不敢多说,连谢也不敢谢,忙把元宝收起。温青在桌上打开包裹,一阵金光耀眼,包裹中累累皆是⻩金,十两一条的金条总有二百来条,他右拳在金条堆中切了下去,平分成两份,将一份包在包裹,背在背上,双手把另一堆金条推到袁承志面前,说道:“给你!”袁承志不解,问道:“甚么?”温青笑道:“你当我真的把金子抛到了江里吗?傻死啦!让他们去江底瞎摸,摸来摸去只是⾐服包着的一块庒舱石。”说着格格大笑,只笑得前仰后合,伏在桌子上⾝子发颤。袁承志也不噤佩服他的机智,心想这人年纪比自己还轻着一两岁,连荣彩这样的老手也给他瞒过,说道:“我不要,你都拿去,我帮你并非为了金子。”温青道:“这是我送给你的,又不是你自己拿的,何必装伪君子?”袁承志不住头摇。龙德邻虽是富商,但⻩澄澄一大堆金子放在桌上,一个一定不要,一个硬要对方拿去,这样的事情固然闻所未闻,此刻亲眼目睹,兀自不信,只道袁承志嫌少。 温青怒道:“不管你要不要,我总是给了你。”突然跃起,纵上岸去。袁承志出其不意,一呆之下,忙飞⾝追出,两个起落,已抢在他面前,双手一拦,说道:“别走,你把金子带去!”温青冲向右,他拦在右面,温青冲向左,又被他抢先挡住。温青几次闯不过,发了脾气,举掌向他劈面打去。袁承志举左掌轻轻一架,温青已自抵受不住,向后连退三步,这才站住。他知道无法冲过,忽然往地下一坐,双手掩面,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,袁承志大奇,连问:“我震痛了你吗?”温青呸了一声:“你才痛呢!”一笑跃起。袁承志不敢再追,目送他背影在江边隐去。眼见他一⾝武功,杀人不眨眼,明明是个江湖豪客,哪知又哭又笑,竟如此刁钻古怪,不由得摇头摇回到船內,把金条包起,与龙德邻拱手作别。 他在衢州城內大街上找了一家客店住下,心想:“这一千两⻩金如不归还,心中如何能安?我不过见他可怜,才出手相助,岂能收他酬谢?好在他是本地石梁派的人,我何不找到他家里去?他如再撒赖,我放下金子就走。”翌⽇问明了石梁的途径,负了金子,迈开大步走去。石梁离衢州二十多里,他脚步迅速,不消半个时辰就到了。石梁是个小镇,附近便是烂柯山。相传晋时樵夫王质⼊山采樵,观看两位仙人对弈,等到一局既终,回过头来,自己的斧头柄已经烂了,回到家来,人事全非,原来⼊山一去已经数十年。烂柯山上两峰之间有一条大巨的石梁相连,鬼斧神工,非人力所能搬上,当地故老相传是神仙以法力移来,石梁之名,由此而起。 袁承志来到镇上, ![]() 袁承志走到一家店铺,向掌柜的请问。那掌柜淡淡的道:“老兄找温家有甚么事?”袁承志道:“我要去 ![]() ![]() ![]() 正说之间,众农夫吵得更厉害了,有人举起铁耙往门上猛砸,更有人把石头丢进墙去。 忽然大门呀的一声开了,一条人影倏地冲出,众人还没看清楚,已有七八名农人给他飞掷出来,跌出两三丈外,撞得头破⾎流。袁承志心想:“这人好快⾝手!”定睛看时,见那人⾝材又瘦又长,⻩澄澄一张面⽪,双眉斜飞,神⾊甚是剽悍。那人喝道:“你们这批猪狗不如的东西,胆敢到这里来撒野?活得不耐烦了?”众人未及回答,那人抢上一步,又抓住数人 ![]() 人群中三名农夫抢了出来,大声道:“你们打伤了人,就这样算了吗?我们虽穷,可是穷人也是命哪!”那瘦子哈哈几声冷笑,说道:“不打死几个,你们还不知道好歹。”⾝形一晃,已抓住一个中年农夫后心,随手甩出,把他向东边墙角掼去。就在这时,两个青年农夫一齐举起锄头向他当头扒下。那瘦子左手一横,两柄锄头向天飞出,随即抓住两人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三个农夫死里逃生,呆在当场,做声不得。那瘦子见他如此武功,惊讶异常,暗忖自己投掷这三人手法极为迅速,且是往不同方向掷去,此人居然后发先至,将三人一一救下,不知是何来头。见他转⾝而去,忙飞⾝追上,伸手向他肩头拍去,说道:“朋友,慢走!”这一拍使的是大力千斤重手法。袁承志并不闪避,肩头微微向下一沉,便把他的重手法化解了,却也不运劲反击,似乎毫不知情。那瘦子更是吃惊,说道:“阁下是这批家伙请来,和我们为难的么?”袁承志拱手道:“实在对不起,兄弟只怕闹出人命,大家⿇烦,是以冒昧扶了他们一把。这可得罪了。老兄如此本领,何必跟这些乡民一般见识?” 那瘦子听他出言谦逊,登时敌意消了大半,问道:“阁下尊姓?到敝处来有何贵⼲?”袁承志道:“在下姓袁,有一位姓温的少年朋友,不知是住在这里的么?”那瘦子道:“我也姓温,不知阁下找的是谁?”袁承志道:“在下要找温青温相公。”那瘦子点点头,转⾝对数十名尚未散去的乡民喝道:“你们想死是不是?还不快滚?” 众农民见袁承志和那瘦子攀起 ![]() 那瘦子也不理会,向袁承志道:“请到舍下奉茶。”袁承志随他⼊內,只见里面是一座二开间的大厅,当中一块大匾,写着三个大字:“世德堂”厅上中堂条幅,云板花瓶,陈设得甚是考究,一派豪绅大宅的气派。 那瘦子请袁承志在上首坐了,仆人献上茶来。那瘦子不住请问袁承志的师承出⾝,言语虽然客气,但袁承志隐隐觉得他颇含敌意,当下说道:“请温青相公出来一见,兄弟要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可是温青竟不进来。温正回厅说道:“舍弟要去换⾐,一会就出来。”袁承志心想:“温青这人实在女人气得紧。见个客人又要换甚么⾐服?”又等良久,温青才从內堂出来,只见他改穿了紫⾊长衫,加系了条鹅⻩⾊ ![]() ![]() 温青一把拉住他⾐袖,说道:“不许你走。”袁承志不噤愕然。温正也脸上变⾊。温青笑道:“我正有一件要紧事须得请问袁大哥,你今⽇就在舍下歇吧。”袁承志道:“兄弟在衢州城里有事要办,下次若有机缘,当再前来叨扰。”温青只是不允。温正道:“袁大哥既然有事,咱们就别耽搁他。”温青道:“好,你一定要走,那你把这包东西带走。你说甚么也不肯在我家住,哼,我知道你瞧我不起。”袁承志迟疑了一下,见他留客意诚,便道:”既是温兄厚意,兄弟就不客气了。” 温青大喜,忙叫厨房准备点心。温正一脸的不乐意,然而却不离开,一直陪着,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。温青尽与袁承志谈论书本上的事。袁承志对诗词全不在行,史事兵法却是从小研读的,温青探明了他的 ![]() ![]() 袁承志见这两兄弟之间的情形很有点奇怪,温正虽是兄长,对这弟弟却显然颇为敬畏,不敢丝毫得罪,言谈之间常被他无礼抢⽩,反而赔笑,言语中总是讨好于他。如温青对他辞意略为和善,他就眉开眼笑,⾼兴非凡。到得晚间,开上酒席,更是丰盛。用过酒饭,袁承志道:“小弟⽇间累了,想早些睡。”温青道:“小弟局处乡间,难得袁兄光临,正想剪烛夜话,多所请益。袁兄既然倦了,那么明⽇再谈吧。”温正道:“袁兄今晚到我房里睡吧。”温青道:“你这房怎留得客人?自然到我房里睡。”温正脸⾊一沉,道:“甚么?”温青道:“有甚么不好?我去跟妈睡。”温正大为不悦,也不道别,径自⼊內。温青道:“哼,没规矩,也不怕人笑话。”袁承志见他兄弟为自己斗气,很是不安,说道:“我在荒山野岭中住惯了的,温兄不必费心。”温青微微一笑,说道:“好吧,我不费心就是。”拿起烛台,引他进內。穿过两个天井,直到第三进,从东边上楼。温青推房开门,袁承志眼前一耀,先闻到一阵幽幽的香气,只见房中点了一支大红烛,照得満室生舂, ![]() ![]() 袁承志虽是督师之子,但自幼穷乡陋居,从来没见过燕窝,不识得是甚么东西。他成年以来,初次和少女谈话,很有点害羞,红着脸应了一声。 那丫鬟笑道:“我叫小菊,是少爷…少爷,嘻嘻,吩咐我来服侍袁少爷的。袁少爷有甚么事。差我做好啦。”袁承志道:“没…没甚么事了。”小菊慢慢退出,忽然回头咭咭一笑,说道:“那是我家少爷特地炖给袁少爷吃的。”袁承志愕然不知所对。小菊一笑出门,轻轻把门带上了。袁承志将燕窝三口喝完,只觉甜甜滑滑,香香腻腻,也说不上好吃不好吃,解⾐上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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