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章内容为《德川家康4·兵变本能寺》第三十三章山崎合战的全文阅读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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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舞小说网 > 综合其它 > 德川家康4·兵变本能寺 作者:山冈庄八 | 书号:44136 时间:2017/11/19 字数:12793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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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三⽇拂晓,由于羽柴秀吉一方的⾼山、中川勇猛进击,两军决战的前战开打。 最先发起进攻的⾼山右近,进⼊通往京城的狭地山崎町,占领了关隘。后面的中川清秀也不甘示弱。“看来不能跟在⾼山的后方。”他一展武士的豪迈气概,在天亮的时候,一鼓作气拿下了山崎左前方的天王山。 明智光秀和秀吉的军队不断展开 ![]() ![]() 本来梅雨已经停了,可是,十三⽇的黎明时分起,又淅渐沥沥地下了起来。下鸟羽的天气原本十分闷热,如此一来,光秀的大营又像蒸笼一样热了起来。“看来,我不亲临前线是不行了。立刻传令,让主力队部即刻赶往胜龙寺城前方的御坊塚!”光秀下完命令,擦了擦脖子上的汗,叹了口气。以前,他从不认为自己会在战术上逊于秀吉。可是,等到双方一 ![]() 秀吉从国中撤回来以后,十一⽇抵达尼崎,十二⽇到达富田,十三⽇进攻山崎,攻势如此神速,实令光秀意想不到。更严重的是,对方步步紧 ![]() ![]() ![]() 可是,到了初十,光秀从京城出发,到达山城八幡附近洞岭之时,光秀満以为会从大和赶来投奔的筒井顺庆却没有到来。十一早晨,反而听到秀吉已经抵达尼崎的恶讯。 事已至此,在洞岭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布阵。于是,十一⽇,光秀再次返回下鸟羽,重新部署所有兵力。连接胜龙寺和八幡的线路——山崎狭地已经被扼制,这样,向对方挑起决战的余地也没有了,局势已经演变成光秀要如何、在哪里防止秀吉攻⼊京都。 清晨,光秀一直默默不语,没有迅速前进,是因为一直在等待近江的援军。可是,援军没有到达,却传来了中川清秀已进攻到天工山的消息。这样一来,无论如何也要赶到御坊塚,在河对面的淀城和胜龙寺一带阻击敌人的进攻。如果连这都做不到,人们恐会笑话光秀是 ![]() “已经准备就绪。” “好。”光秀站了起来,望着天空的霏霏 ![]() 对于光秀而言,信长是一个残暴无比的暴君。不仅如此,在细川、筒井等光秀的亲戚们眼中,他更是一个暴君。甚至在家康、柴田胜家、现在的秀吉看来,信长也无疑是个猜疑心重、穷兵黩武、令人一刻都不能⿇痹大意的暴君。 林佐渡、佐久间信盛、荒木村重等,被信长抹杀功勋的家臣已有无数。可以说,光秀既为上面这些人报了仇,又消除了现在战战兢兢服侍信长的人们心中的不安,使他们得以安心地经营领地,所以,虽然表面上他们的态度不甚了了,可是內心,应该对光秀万分感 ![]() 如果这样一想,弑主不但不是恶行,反而成了除掉暴君的义举。他应该给人们留下这样的一个即象。可是事与愿违。正当光秀为皇宮、大臣、京都市民的感情,还有一些琐碎之事而担忧时,讨伐逆贼的大军已铺天盖地杀到了眼前。 信长似乎不像光秀想象的那样,是一个令人人不能自安的无道暴君。被信长杀掉了亲生儿子的家康没有动,光秀坚信必定会和自己结盟的细川⽗子也没有动。岂止这些,就连一直对自己死心塌地、已经从大和向近江出兵的筒井顺庆,到了九⽇,态度突然大变。光秀已特意出兵到洞岭催促,他却依然没有出来接应。 光秀一边驱马向久我畦奔进,一边思索。想给秀吉 ![]() 光秀先在心里勾画了一副详细的作战图,反复思考之后,他把一直跟着的沟尾胜兵卫叫了过来“胜兵卫,敌人的大致数目,你估计有多少?” “大概会有三万七八。” “你是吓破胆了吧,是不是草木皆兵了?” 光秀正要发笑,表情却奇怪地僵住了。他所有兵力,不⾜一万五千。山崎正面的中路军,斋藤利三、柴田源左卫门、阿闭贞征等部大约五千人;靠山的先锋松田太郞左卫门、并河扫部等部拥丹波人马约两千;主力右备军,伊势与三郞、诹访飞騨(da)守、御牧三左卫门尉等部约两千人;主力左备军,津田与三郞手下大约两千。主力光秀的亲兵约五千…即使一人也不损,顶多也只有一万六千人。 未几,天王山那优美的弧线在光秀面前浮现出来,松树林中的圆明寺在细雨中朦朦胧胧,若隐若现。天王山别名宝寺山,⾼约九百尺,山上松树茂密,山脚缓地一直绵延至淀川,在山与川的中间形成了山崎狭地。因此,先占领此兵家必争之地,从山顶向山崎道上的敌人发起攻击,这已成了战术上的固定模式。所以,光秀在昨⽇就已命火 ![]() 这样的攻防战,己方到底会损伤多少?光秀一直认为比自己小八岁的秀吉在场战上是一个幸运儿,却从未想到他会是夺取天下的大器。可是,一旦在这里取胜,这个尾张中村的农民之子就会完全取代光秀。 八⽇ ![]() “什么?”光秀严厉地瞪着胜兵卫“现在不是时候。速速向松田太郞左卫门传令,就说我明智光秀进了御坊塚,决不会后退半步。让他立刻给我夺回天王山!” “是。”胜兵卫看见光秀凶狠的目光,立刻向前奔去,早就被雨淋 ![]() 雨仍然下个不休,道路泥泞难行,两边的⽔田已经变得像湖泊一样。在⽔田的尽头,御坊塚的绿⾊重重叠叠。它距离天王山大约有二十余町的路程。二者之间有一条圆明寺川。就在这二十余町的范围內,光秀将和秀吉一决雌雄。 经过胜龙寺右侧时,在前方大山崎安营扎寨的斋藤利三派来了使者。 “报。”光秀只觉得心底一颤。“什么事?慌慌张张的。”他没停下马,径直向设在坟冢之间的大营走去。一定不会是好消息!光秀老是有这种感觉,他不敢在众人面前听到噩讯。 “报。”使者顾不上擦一擦帽子上滴落的雨⽔,光秀在营帐里刚一落座,他又追过来报告。 “说吧,什么事?” “我家主人斋藤利三请大人速速赶回坂本城。” “什么?要我撤回近江…”光秀愤怒至极,额头青筋暴跳。他早已下决心再也不进胜龙寺城。他绝非一名普通的武将,经过深思 ![]() “告诉利三,我今晨在下鸟羽接见了从京城带着礼物来参见的市民们,才发兵的。我向市民发过誓,决不让敌人的一兵一卒进⼊京城,方才出来。” “这是斋藤大人的口信。我方…” “快说!” “在这里,我家主人会代替大人充分展示明智的威力,请您暂且撤回坂本城。这样,我家主人反而能在这里上演妙计…” “呵呵呵,这个我倒是想听听。如果我光秀在这里,会碍手碍胛,是这个意思?”说到这里,光秀不噤自我反省起来,如果斥责使者,就会被人看出內心的动摇,影响士气。 “哈哈哈,利三的意思我明⽩了。他总是这样,豪气冲天,我已经记在心里了。可是,光秀也是出于自己的考虑才来到最前线的。全军的行动由光秀自己来指挥。斋藤的人马要时时保持和柴田、阿闭的联系,松田、并河的两部进攻天王山之后,要他立刻渡过圆明寺川,向敌人的中路发起攻击。” “是。” “靠近山一侧的军队稳住阵形之后,光秀也会一马当先, ![]() “大人的意思,小的会一一向主人转达。” “好了,你去吧。”刚说完,光秀又叫住了使者“即使我明智光秀会一马当先,可是,在靠山的队部向敌人发起攻击之前,一定不要放松警惕,要统一行动。在此之前,要严密监视敌人的动向,千万珍重。好好把这些话告诉主人。” “是。我会告诉主人,在向天王山进攻之前,千万不能擅自行动。” 使者离去之后,光秀叹了口气。“给我拿些粽子来,空着肚子可没法⼲活。” 侍从心领神会,立刻端来一盘京城市民到下鸟羽参见时带的粽子。光秀拿起一个,剥掉竹叶,咬了一口,不知为何,他想起自己竟已五十五岁了。 在见识和经验上,他决不会逊于秀吉,可是,如果驰骋疆场,他确实有些老了… 混账!光秀又生起女婿细川忠兴和筒井定次二人的气来。若他们能为他冲锋陷阵,自己早就忙着制定治国方略、筹划领国分配了。 “报,淀川一侧的津田与三郞送来消息。” 侍从的声音又一次怦怦地敲打着光秀的心口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?光秀自责起来。为什么每次报告来到,自己总有不祥之感,是不是得了心神不宁之症?虽然敌人在数量上占了极大的优势,可是,在军队质量上,自己并非处于下风。 “津田与三郞的报告?让他进来吧。”光秀故意 ![]() ![]() “报。” “哦,听说河道上的敌人——池田的人马已经行动了?” 这个信使看来在什么地方跌过跤,⾝上粘着不少泥巴,甚至还有草叶。“不,池田的军队还在与我军对峙,看样子是在等候主将秀吉到来。可是,河对面的洞岭上旗帜林立,旗徽却是大和的筒井顺庆,主人便令小的赶紧向大人来报…” “筒井顺庆?” 光秀不噤从 ![]() “遵命。” 信使离去之后,光秀又偷偷笑了。筒井顺庆现在的心情,光秀了如指掌。他在洞岭安营,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战 ![]() “天王山方面怎么还没有听见 ![]() “是。” “还有,天王山到手之后,我也要把大营转移到宝寺之內,告诉弟兄们。”光秀目前还没有越过圆明寺川到对面去的打算,他觉得应该先在这边给士兵们打打气。 又过了一个时辰,大概是由于下雨路滑,行动不便,直到申时,正面阵地终于响起了 ![]() “哦,终于听见了。”光秀站起⾝来,从帐篷里探⾝往外看。不知何时,雨已经停了。引线也不再有障碍了。而且,胜龙寺城的松田太郞左卫门早已摸 ![]() 光秀在満心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光秀命人牵马,看了看刚刚放晴的天空,登上一座能看清天王山的小山正。难道这座小山就决定天下最终的归属?这种感情忽然之间紧紧地攫住了光秀的全⾝,令他呼昅困难。“哦,山顶上还云遮雾罩…” ![]() ![]() ![]() 光秀的判断果然准确。 向天王山发起挑战的队部,还未真正与敌 ![]() 真是不可思议啊!无论如何,此时还不能通过 ![]() “报!” “哪里来的?”光秀望着逐渐黑下来的山脚,肩上还扛着大刀,催促着伏在面前的探马。 “河边的津田方面来报…” “怎么?” “由于河对面有筒井的军队,非常放心,却不料…” “不料什么?” “是!筒井好像不支持我方,而是敌人一伙。” “我…与三郞败了吗?” “是,由于⿇痹大意,他正在全力以赴地防备池田信辉五千人马,不料加藤光泰的两千军队却想方设法,从河边迂回到了斋藤大人主力的背后。” “妈的!”一瞬间,光秀只觉得全⾝的⾎都凝固了。胜负没有在他集中全力的天王山上决出,反而出乎意料地在河边决出。 “加藤光泰的队部用无数船只把兵力运送到徒步无法到达之处,眨眼间就过来了。看到这些,筒井的人马仍岿然不动…这样,既要防备⽔路,又要防止筒井偷袭…” 这时候的光秀早已听不清探子在说什么了。秀吉这贼,实在可怕!他这时才真正体会到秀吉的厉害,心中生起阵阵寒意。 他没有注意到秀吉控制了河道的堺港、淀屋,可以任意使用船只,也就罢了,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,是秀吉竟然利用了筒井,这令他战栗,又令他感叹:这只善战的猴子! 如此说来,光秀的主力就更要军心动摇了。大刀拼杀的声音渐渐向御坊塚这边 ![]() 既然是见风使舵者,就决不会背后偷袭,随便行动。这早被秀吉看透了。如果他要动,那肯定是胜负已定,战胜方和他取得联系之后…正是看穿了这一点,才打了光秀一个措手不及。 不仅如此,光秀把全部精力投⼊到了天王山,却疏忽了河防,这看来也已经被秀吉看穿了。 吼声和悲鸣声混杂在一起,从左边传来。 恐怕此时加藤光泰和池田信辉的河道队部已经乘势绕到斋藤、阿闭、御牧等背后,同时,中路的⾼山右近和堀秀政定也一举发起了总攻。想必这时坐镇指挥的秀吉,一定奋兴得涨红了猴子脸! “我现在就给右府大人报仇雪恨,逆贼光秀,看你还往哪里逃!”秀吉一定正在这样大声地叫喊。他那扬扬自得的样子不断地在光秀的眼前浮现。 “怎么又来了!”一会儿,光秀发现又有一个报信的正在呆呆地看着他“滚…我都知道了,快滚…站住,与三郞的人马可能已经…让他们撤到胜龙寺去!” “是。”此人刚出去,又有另一个人与他擦肩而人。“大人在哪里…大人在哪里啊…”四周已经黑了下来,隔着四间远的距离,就已经分辨不清人的面目了。 “是御牧三左卫门吗?” “哦,原来大人在这儿。大人,敌人已经渡过了圆明寺川…” 既然率领两千队部、和斋藤利三共同防守中路的御牧三左卫门出现在了这里,就说明中路军已全部溃败了。 “三左,大局已定了吧。” “真是聇辱!居然让敌人的沿河队部给击败了。大人,赶紧撤到胜龙寺城去!” “三左!” “末将在。” “我决不进⼊胜龙寺城,还用说第二遍吗?” “大人,我御牧兼显带领二百余骑人马赶回这里,就是为把大人平安地送进城里去。我决不会让一个敌人靠近大人半步…快,不撤就来不及了。” “不行。” “大人何出此言…这可不像您啊…”“不行!”光秀又重复了一遍,摇了头摇“我光秀绝非无聇之徒。我输给猴子了!输给了那只猴子!”说罢,光秀竟然放声大笑,但转眼却又哭了起来。是哭还是笑,他分不清了。 御牧兼显大声地喊着,拽着光秀的铠甲。“大人怎么还不明⽩!难道您不是天下人吗?胜败乃兵家常事,您仔细听听,攻打天王山的队部已经败溃,敌人冲上来了。快逃,向⻳山那边…” “我决不会动。哪怕在这里战死…” “不!”御牧三左卫门声嘶力竭地喊着,奔了过来。 不知什么时候,沟尾胜兵卫垂着头站在了光秀的⾝后。 “胜兵卫,您求一下大人吧。”御牧兼显去外面察看了一下,又折回⾝来继续恳求“这里有在下代替大人,请恕我顶替大人战死。无论如何,请胜兵卫保护大人进城,如果城池难保,再护送到坂本去。啊,敌人渐渐过来了,若是不走…”说着,御牧兼显消失在了帐篷外面。他带着二百多名士兵,杀向了渡过圆明寺川后一气追来的池田和⾼山两队人马。 不用说,他们从一开始跟随光秀来到这里,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,没有一丝后悔。 接着,向天王山进攻的部将之中,诹访飞騨(da)守战死,伊势与三郞也被山上攻下来的中川队部打死,这样,明智方败局已定。 “不能让御牧三左卫门⽩⽩地送死!”又过了一个时辰。光秀茫然地坐在胜龙寺城用榻榻米围成的大厅里。他是被沟尾胜兵卫硬架到这里来的。胜兵卫告诉他,退到城里的人大约有九百。若真有九百多人,这座小城里应该处处都有人影,可奇怪的是,这里冷冷清清,一片死寂,能听到的只有追杀到城外的敌军人马之声。 “主公,我看还是按照斋藤所言,暂且退到坂本城去吧。”此时,站在光秀⾝边的三宅孙十郞、堀尾与次郞、进士作左卫门、村越置十郞等人,脸上都 ![]() “即使下雨,十三⽇的月亮照样还会出来。再黑暗也不至于连脚下都看不清楚。请主公痛下决心!” 可是,光秀一言不发。说句实话,这位五十五岁的老人的心力,在这一个月里,早已被纷繁芜杂的事情给耗尽了。尤其是最近的十三天,从初一在本能寺 ![]() 光秀的眼前浮现出信长的面容,浮现出秀吉的面容,连来到安土的敕使吉田兼见的影子都浮现出来了。 “主公,快下决断吧。”胜兵卫再次加重了语气“我军已经完全溃败,藤田的进军鼓、三宅藤兵卫的阵钲也都听不见了…还有…”说着,胜兵卫与垂头丧气的进士作左卫门及村越三十郞 ![]() “什么?顺庆…”光秀不噤怒目圆睁,接着,嗓子如漏了气似的,他旋又笑了“哈哈哈…我早就知道他会做出这等事来…他终于做出来了,这个浑蛋!”虽然光秀咬着牙在笑,可是,再也没有比筒井的背叛更能打击他的了。 不仅是战败,被盟友们抛弃的孤独感也在不断地刺 ![]() 为信长的短视而愤怒,进而举兵讨伐的光秀,原来竟比信长还没有眼光, ![]() 为信长的冷酷而愤怒,招来了十多天难以计量的劳苦、废寝忘食的努力——若是这些努力不是为了自己,都是为信长所奉献,那又当如何?起码不会留下骂名,也不会抄家灭族。他的算计,似乎从一开始就错了… “好。”过了一会儿,光秀对胜兵卫道“全部撤出本城。” “主公终于想逃了?” “这不是逃。是为了下一步的打算,才退到坂本城。若非如此,我死不瞑目。”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。“那么,我们立刻去准备马匹。设若让当地的百姓知道了真相,会添不少⿇烦,片刻不得耽误。” 光秀在三宅孙十郞和村越三十郞的搀扶下,缓缓地站了起来。 听说光秀答应了逃跑,比田带刀和三宅藤兵卫把城里的残兵败将都召集起来,佯装向南口驱进。就在敌人的注意力被昅引过去时,光秀主从六骑,一共三组,悄悄地溜出了久我畦口。 如果就这样死去,对自己一族不免太冷酷了。所以,能活下去就暂且活下去,必须为大家打算。最前面的是沟尾胜兵卫和村越三十郞,其次是光秀和进士作左卫门,断后的是三宅孙十郞和堀尾与次郞。 雨停了。 十三⽇的月亮不时从厚厚的云层中露出半张脸。从最令人担心的久我畦到伏见,一路畅通无阻。 清晨走过这条路时,光秀反复思量的,是如何取得战斗的胜利,可是现在,他思来想去的,竟是如何节省体力,平安返回坂本。“这一带是什么地方?”他回头问进士作左卫门。 “不久就到大⻳⾕了。” “到坂本还很远啊。” “往前走,翻越桃山之北的鞍部,从小栗栖到观修寺、大津,估计在夜里会赶到大津。” “大津…”听到这个,光秀一声不响了。现在,为保存体力,无用的话他一句都不想说。 到达桃山以北的时候,雨点又啪啦啪啦地落了下来。此时,四周已经模糊起来,稍不留意,前面领路的两匹马就看不见了。 赶到小栗栖附近的时候,雨又止了,天空的云彩慌慌张张地向北退去。 “比预想的要平安,看来主公的武运还没有尽啊。”进士作左卫门刚说完,后面突然传来了人喊马嘶声。难道是追兵来了?二人慌忙蔵进了路旁的树丛。 可是,近前一看,追来的不是敌人,而是把断后事务委托给三宅藤兵卫之后,赶来的比田带刀及四五名随从。 “主…主公…是比田带刀赶上来了。这样就放心了。”负责断后的堀尾与次郞催马过来报告光秀。 “什么,常刀追过来了。” “是。”说着,黑影靠近了光秀。 “那就边走边…” 这一带没有村落,好不容易有了一条可以二人并行的⾚土路。 “三宅藤兵卫说,现在正是需要人手之时,大家都得返回坂本保卫主公,一名士兵都不要落下,于是带领大约一百人出了城。可是,路上这么黑,这个掉队了,那个走丢了…” “带刀,不用说了。”光秀道“散失的人就散失了吧。剩下的就是忠心耿耿的人了。那些人躲过敌人,落荒而逃反而是好事。”从胜龙寺出来的时候,光秀还讨厌这种说法,可是现在,连他自己都说起“落荒而逃”来。带刀的心头蓦然升起一股悲伤,与光秀并行的马落到了后面。 这时,不知哪里的树丛刷刷地响了起来。定睛一看,路的两侧原来是浓密的竹林,一眼望不到头。刚才的声音似有些异常。由于走过的路都比较全安,带刀竟没有发现竹林中有人影在隐隐约约地晃动。 往前走了一段路,沟尾胜兵卫停下马。“奇怪,竹林里动静不对,怎老是发出怪声…”他走上前去,正跟光秀说着,突然,光秀的坐骑竟飞跑起来。 “主公…”胜兵卫更加疑心,大声地喊道。 “嘘。”比田带刀阻止了他,自己追了过去。 竹林又静了下来。带刀想,光秀定是察觉了林中有伏兵,才跑了起来。 胜兵卫也立刻明⽩了带刀阻止他的意思,特意回头看了进士作左卫门一眼。“主公,林子里可能有伏兵,多加小心。”他故意大声道,周围都能听到。 “知道了,大家注意。”为了保护主人,作左卫门扮成光秀的声音。 天空隐约透出了一丝光亮,竹林中的路依然黑洞洞的。看见人影,却也分不清盔甲的颜⾊和面容。 光秀、带刀在前,作左卫门、胜兵卫在后。大约又走出了七八间,右面的竹林里忽然沙沙作响,以里面竟伸出竹 ![]() ![]() “哎呀!”作左卫门装作受伤的样子。这一招果然奏效,把伏兵都给欺骗了。 “哇哈!”近十人的声音从路两侧响了起来“不要怕,大将模样的人被我刺了一 ![]() “都出来,大家一起上!” “再不上就没机会了。” 这些动静和声音,明明⽩⽩地将其伏兵⾝份告诉了作左卫门和胜兵卫。 “是 ![]() “哦!”从后面赶来的三宅孙十郞持 ![]() “ ![]() 月亮又暗了下来,啪啦啪啦地打在竹叶上的,也不知是雨点还是什么。 已经接近人家,到处是竹篱笆。胜兵卫已经不敢再喊主公,快马加鞭往前奔。“快!快!”他上⾝紧贴马背,盯着前面勉強能看清的地方,追赶着光秀。 在一道弓形的竹篱笆向右拐的地方,胜兵卫发现有一匹马的影子挡住了去路,心里咯噔一下,下了马。 胜兵卫沿着路拼命地找,走出四五间,他发现光秀已经落马,正手捂着肚子,蜷缩在那里。茫然地伫立了一会儿,胜兵卫赶紧跑过去,把光秀抱了起来。此时,光秀还略有意识。 “主公!”胜兵卫大声喊着,光秀微微点点头,黑暗中,可以觉出他正在努力地睁开眼睛。他一只手紧捂着肚子,另一只手朝天举着,不停挛痉。 “给我介错…” 胜兵卫明⽩了光秀的意思。可是,光秀似乎还想诉说另外一件事情,不是别的,只有一句话:“我——太累了。” 光秀的一生,是心无宁⽇、极为紧张的一生,是小心谨慎、庒抑不平的一生,是危如累卵的一生。但,他最害怕的崩溃,在他作出一生中最重要的决断——讨伐信长的一刹那,就已经注定了。 虽然先前也是不辞辛劳,可是,跟这十三天的艰难相比,那算得了什么?虽然不能说一切都是失算,可他太相信自己的 ![]() ![]() ![]() “这里…这里…”光秀的嘴 ![]() “主公,伤很浅。” “不。” “村越,村越在哪里?”胜兵卫低声喝问的时候,前后又响起了呐喊声,可是,光秀已经听不到这些了。原来,当光秀的马受惊,他已被左边的黑暗中伸出来的竹 ![]() ![]() 胜兵卫匆忙把马拴住,然后检查光秀的伤口,发现他左腹和后 ![]() ![]() ![]() 光秀已经停止了呼昅。不知是眼睛适应了黑暗,还是四周又亮了一些,胜兵卫可以看清光秀的面容了,可是它苍⽩、虚无,已经变成了一张死人的脸。 “哇哈!”⾝后又传来袭击者的呐喊。 胜兵卫慌忙把尸⾝拉到路旁,放在一处破损的篱笆上。“您不是说让我介错吗?好,我也决不会让人看见尸⾝…”胜兵卫嘴里念叨着“恕我放肆了。”施完一礼,他一下把武刀举过右肩。 一瞬间,四周变得一片静寂,连竹叶梢上滴下来的露珠声都能听到。 沟尾胜兵卫砍下光秀的人头,包在马毡里,然后在尸体的怀中掏摸着。 他觉得光秀一定会留下遗书。 “真有…” 〖逆顺无二门,大道彻心源。 五十五年梦,觉来归一元。〗 但是,胜兵卫现在没空读这些。四周的竹林一带又喧哗起来。尽管如此“逆顺无二门”这句偈语是可悲的,这表明了光秀自己对弑杀信长的感悟,正是这种感悟,延误了后来的战机,先拘泥于敕使,后来又拘泥于京城市民的人气,结果成全了秀吉。 胜兵卫把文书蔵到怀里,后面又跑过来两条黑影。“谁!” “哦,是沟尾啊。进士作左卫门和比田带刀。”正说着,二人被光秀的尸体绊了一下。“哎,这是什么?”说着,二人倒在了地上。看来他们都受了重伤。 “是主公吗?”作左卫门轻声道。 “首级在这里。”胜兵卫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,把首级拿给作左卫门。 左卫门慌忙摆了摆手。“时间紧迫,只能把首级带回坂本。” “剩下的事 ![]() 带刀抱起无头尸体。他泣不成声。“武运不济…如此的名将…” “在这里!在这里!”后面又传来了 ![]() ![]() “武刀不错,捡起来。” “把盔甲扒下来。” 在袭击者哇哇大叫的时候,为了不让強盗得到尸体,带刀抱起尸体就向声音稀少的丛林中跑,进士作左卫门则提刀在后面掩护。此时,抱着光秀首级的胜兵卫早已快马加鞭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 人生,活是那么漫长,死却是如此迅速而脆弱。 不久,这不幸的夜一结束了。光秀的尸体歪在丛林中的一条小沟里,四脚朝天,半截⾝子埋在泥土中。路边,有两具被剥光⾐服的尸⾝,已经分辨不清哪一具是进士作左卫门,哪一具是比田带刀,惨不忍睹。 清晨,小鸟对人类世界发生之事丝毫不感趣兴,愉快地在林子里啁啾。 天空露出了蓝⾊。 sAngWuXS.CoM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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